老槐鬼棺中半夜有人求救,妻子去帮忙,

刘老汉眼睛里带着温柔,柔声对那个人偶女人道:“老婆,我回来了。”

月饼本已经走进去,看到里面的情形,警觉的推到门外。我却傻呆呆的站在屋里,不知如何是好。

刘老汉从墙角拎出两个马扎子:“到外面说吧。”

我机械的跟着刘老汉走出去,满天星光里阵阵的槐花香,让我乱腾腾的脑子稍显安静了一些。

刘老汉把马扎子展开扔在地上:“坐吧!我坐地上就行。我啥样你们俩还不知道么。”

又回屋从灶台锅里舀了碗肉汤,端了出来。

我和月饼左右围着刘老汉坐下。刘老汉从兜里掏出一个铁盒打开,从里面撮了把烟叶,用均匀的洒在一张纸上,捏着一头卷起,用舌头沿着纸边舔了舔,又用大拇指按了一圈,做成一个纸烟,掏出盒火柴,把烟点上。深抽了口,烟雾却没有从鼻子里喷出,而是从衣服里面四处外冒。

我忍不住想笑,月饼也有些忍俊不禁。我又看了一眼屋内,黑暗暗的人偶娃娃密密麻麻站在那里,那个女人却好像微微抬起头,漠然的看着我。

我心中一凉,笑意顿时荡然无存。

“喝口肉汤,暖一暖。”刘老汉很和蔼的说道,“我身子虽然成这样了,但是抽烟吃肉的习惯还是改不了。这是野兔子肉汤,香!”

我本来就晕车,再加上最近胃病犯了,只能看着香喷喷的肉汤。月饼推辞不过,喝了好几大口。

刘老汉一边抽着烟,一边挥手驱散从衣服里面冒出的烟:“娃子们见笑了。”说罢,又深情的看着女子:“她是我老婆,三十多年前就死了。她生前跟着我受了苦,哎!死后也不落个安生。让我这个活死人陪着她。你们想听么?”

“您讲,”月饼伸长了腿,摆出一副舒服的姿势,“我们听着。”

下面是刘老汉的讲述:

我成分不好。你们也应该知道,在那个年代,成分不好是什么后果。秀珍是我们村的干事,主抓我的思想工作,一来二去,也许是前世的孽缘,我们俩就好上了。

这个事儿在当时可是要人命的大事儿。我们俩就这么偷摸的处了半年多,直到有一天,秀珍说一个当官的儿子看上她了。

我当时就傻了,本来我就觉得配不上她,心里面就没了主意,不知道该怎么办。秀珍是个处大事的人,就商量着我们俩私奔。

我开始还不同意,想着不能毁了秀珍的前程……

(刘老汉说到这里,我一副很不以为然的样子,我当时心里想:你想甩手不管啊!那个年代,女人的清白比命都重要。也许刘老汉看出我的想法,补充了一句:“我们那个年代,连拉手都不敢,不像你们这些小年轻。”我小窘一下,轻咳掩饰。以下接着是刘老汉的叙述。)

可是秀珍说我要是不和她私奔,她宁可死也不嫁给那个傻儿子。我一咬牙,当天晚上就和秀珍搭上了火车。

唉!也不知道当年这个做法是对是错。

我们一路向南,到了这里,秀珍说这里山好水好,就住了下来。

那时候社会很混乱,我和秀珍就在这里安了家。我会点修理,就在这里当了铁路维护员。秀珍上过医学中专,在这附近的村里当上了赤脚大夫。

小子日虽然苦点,但是也是有滋有味。

直到那一天……

我和月饼安静的听着刘老汉讲述三十多年钱的往事。老人的叙述很朴实,可是我们俩听得却挺感动。

刘老汉沉默半响,才又说道:“你们知道什么是接鬼胎么?”

(以下是刘老汉的讲述)

那天我和秀珍在家吃完瞎黑饭,秀珍正收拾着碗筷,一个小伙子连门都没敲就冲进来。我还以为我和秀珍的事情被发现了,结果那个小伙子满头大汗,结结巴巴说老婆要生了,请秀珍去接生。

秀珍是个热心人,二话没说就拎着药箱跟小伙子走了。

那晚我记得月亮特别圆,送秀珍出门时我看到小伙子身边却一点光亮没有。我们那个年代,这里民风淳朴,秀珍也不是第一次夜诊,晚上都是病人家给送回来,所以我也没太当回事。

秀珍路上询问小伙子产妇的情况,小伙子支支吾吾却不说话。这种情况秀珍以前也遇到过,这里有个风俗,待产前产妇的亲人都避免和不是本家的女人说话,怕沾了阴气,产妇生不出男娃。秀珍也很理解,也就不再说什么,只是默默的跟着走。有几次走到山路的缺口处,小伙子回过头来给她照路,因为手电光太强,秀珍也觉得小伙子周遭漆黑一片。

大约走了不到半小时,秀珍觉得不对:这附近就三个村子,而小伙子带她走的这条路,是往山上槐树林里走,那里就没有人家!就要往回走。

谁料到小伙子跪下来说家里祖祖辈辈是住在山上的猎户,很少下山,产妇实在等不住了,又给她磕了几个响头。秀珍看小伙子老实,头上磕起了大包,心一软,就跟着小伙子接着走。

在槐树林里绕了一会儿,一幢木屋出现在秀珍眼前,小伙子抢先进去了,里面还有女人的号声。

秀珍她觉得这个地方挺眼熟,听到女人号声,心下着急,也来不及细想,跟着小伙子进了屋。屋里没有电灯,也没有蜡烛。小伙子招呼她坐下,把手电筒放在一张桌子上照着她,便进了里屋。

秀珍正想着不知产妇咋样了,一个老太太,大概是小伙的妈从里屋出来了,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荷包蛋递给了她。

这是这里接生前的规矩。

等秀珍吃完了蛋,老太太又拿了手电筒,端了一盆开水,领着秀珍进了里屋。

一切顺利,生了个大胖小子。秀珍要用酒精把脐带剪消毒,但是老太太坚持要用开水烫。她拗不过,把剪刀在开水里烫了一烫,剪断了脐带,把婴儿包好,递给了小伙子。

小伙子一手接过哇哇啼哭的婴儿,一手递给她一斤粮票。秀珍接过粮票,倒了盆里的污水,便出门往回走。

秀珍心里还有些不高兴,这家人也不说送送。

走了大概半里路,她突然想起还有脐带剪没有拿走,便连忙转身回去。来到刚才接生的地方,抬头一看,哪里还有什么木屋?她那只脐带剪正在一座坟头上,反射着白森森的月光。她再往周围一看,终于想起来了:这不是年前难产死去的老张家小儿媳妇的坟吗?坟边的槐树涨高了不少。那个媳妇死的时候,肚子里的娃还没出来,母子双亡。

这事儿在这里可是不吉利的大事儿,老张家偷偷请道士做了法,村里也是睁一眼闭一眼,做法时秀珍也去了。

秀珍再看她手里的粮票,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一张冥币。她吓得连忙撒手,没命的狂奔,我在院子里码着柴火垛子,看秀珍慌慌张张跑回来,也不说话,拿起瓢就咕咚咕咚喝了好几,哪知水刚咽下,就见她嘴一张,呕出好多只通红通红的蚯蚓。

打那天起,秀珍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,医院,秀珍也不让,她说这得的不是病,没得治。

没过五六天,秀珍就这么走了。

说到这里,刘老汉老泪纵横。

“那后来呢?”月饼似乎想到了什么,我接着问道。

“后来……”刘老汉凄惶道,“秀珍死前跟我说是接了鬼胎。我气不过,想给秀珍报仇。就杀了条黑狗,满满灌了一桶黑狗血,晚上带着锄头就到了张家儿媳妇的坟头。”

“那天晚上没有月亮,树林里风吹的像鬼号一样。我对着坟包子泼上黑狗血,就觉得那个坟包子往外直冒阴气。我拿着锄头,手里直哆嗦,就这么抽了几颗烟,一咬牙,开始挖坟。”

说到这里,刘老汉皱皱巴巴的脸变得异常狰狞。

虽然刘老汉的描述很平淡,但是我依然联想到那个场景:月黑,风高,孤坟,一个男人,站在坟前,拎着锄头,目光狂乱。不由打了个冷战。

刘老汉舔了舔嘴唇:“我越挖越觉得不对,按理说这坟虽说不是新坟,可是每一锄铲到土,就像是拿刀剁猪肉的样子,一点也不像是铲了土。不过那时候我啥都不顾了,就想着把那棺材挖出来,泼上黑狗血,破了那个恶鬼的修行。”

“眼瞅着就挖到了棺材,我狠狠心,拿着锄头把那棺材给劈开了。哎……谁曾想是这个下场。”

刘老汉指了指自己的身体,苦笑着。

“我看到张家儿媳妇就像活人一样躺在棺材里,一个小娃娃正坐在她的肚子上。棺材里还有一条蛇,有一只黄鼠狼,那黄鼠狼嘴里叼着东西,小娃娃从黄鼠狼嘴里拿过那个东西就往嘴里塞。那条蛇就在小孩腿上盘着,我当时被吓得魂都找不到了。也忘了淋黑狗血,扔了锄头就要跑。”

“死妇产胎?”月饼皱着眉头沉思着。

刘老汉脸皮抽搐着,眼中满是恐惧:“我跑了没几步,就听见有人在后面喊我,像是秀珍的声音。那时人慌乱,忘了黄鼠狼能模仿人声,一时迷了心窍,回头一看,小娃坐在黄鼠狼身上咂巴嘴,那条蛇盘在小娃的胳膊上,就在我身后面。我这才看清楚,小孩嘴里嚼的是蚯蚓。”

“我吓得坐在地上,那条蛇就爬到我身上来,围着我的身子绕了周遭。我瞅见胳膊被蛇爬过的地方开始冒泡流黑水,倒也不害怕了,心想死了也好,到下面找秀珍去。想到这儿,我就闭上眼等死。”

“就这当,我觉得眼皮子一亮,就听见几声奇怪的叫声,然后闻到一股糊味儿。再睁开眼,哪里还有那个小娃、蛇、黄鼠狼。我身边倒是多了一个道士。”

“那个道士就是下葬那天做法的道士。他算着那个婴儿没生出来就死了,一股怨气撑着婴儿在孕妇肚子里魂魄不散。这几天正是魂魄化成怨鬼,出来寻找接生他的秀珍的时候,没想到还是来晚了。当时我的身子已经被已经开始烂了。那道士觉得欠秀珍一条命,就在这里布了这个封魂阵,续住了我的命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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